Lauran

是什麼？#

Tornado Cash 是一個完全去中心化的非托管協議，通過智能合約打破以太坊等區塊鏈上發送者和接收者之間的鏈上關聯，實現交易隱私保護。用戶可以將 ETH 或其他 ERC-20 代幣存入 Tornado Cash 智能合約，隨後在任意時間、任意新地址提取，外部觀察者無法將存款和取款地址關聯起來。Tornado Cash 利用零知識證明（zk-SNARKs）等密碼學技術，確保用戶資金安全和匿名性，所有代碼均為開源。

誰做的？#

1. Roman Storm

• 國籍 / 背景：長期在美居住並為美國公民。
• 職業經歷：區塊鏈開發者，曾在多家加密貨幣和區塊鏈公司工作，包括 Blockchain Labs、PepperSec 等。
• Tornado Cash 角色：Tornado Cash 的核心開發者和聯合創始人，負責協議開發、社區治理等工作。
• 法律狀況：2023 年在美國被捕，面臨洗錢、違反制裁等多項指控，最高可判 45 年監禁。2025 年 7 月 14 日：Roman Storm 在紐約正式出庭受審，案件進入庭審階段。

2. Roman Semenov

• 國籍 / 背景：俄羅斯籍。
• 職業經歷：區塊鏈開發者，Tornado Cash 的聯合創始人之一。
• Tornado Cash 角色：主要負責協議設計、技術架構和社區運營。
• 法律狀況：目前未被美國執法部門控制，因在海外尚未被正式逮捕，但同樣面臨美國的刑事指控。

3. Alexey Pertsev

• 國籍 / 背景：俄羅斯籍，長期居住在荷蘭。
• 職業經歷：區塊鏈和安全領域開發者，曾參與多個加密項目。
• Tornado Cash 角色：Tornado Cash 的核心開發者之一，主要負責智能合約開發和安全審計。
• 法律狀況：2022 年在荷蘭被捕，2024 年 5 月，荷蘭法院判定 Alexey Pertsev 犯有洗錢罪，判處 64 個月監禁。判決理由是法院認為 Tornado Cash 未能阻止犯罪分子利用其平台進行洗錢，Pertsev 作為開發者應當對平台上的非法交易有所警覺。Pertsev 已於 2025 年 6 月舉行了上訴的初步聽證會，他的律師團隊要求對案件進行更徹底的調查，並對荷蘭金融犯罪調查局（FIOD）的調查結果提出質疑。2025 年 10 月 2 日案件將有進一步進展。在此期間，他處於電子監控下的居家限制狀態。

團隊收入來源

1. 開發者從代幣分配中可能獲取經濟利益；

2. relayer fee 存在且可通過治理機制（若被採納）用於獎勵或為國庫所用

3. 治理代幣（TORN）

• Tornado Cash 發行了治理代幣 TORN，部分分配給開發者、早期貢獻者和社區成員。
• TORN 代幣可以在二級市場交易，開發者和團隊成員可通過出售代幣獲利。

Tornado Cash 的代幣（TORN）分配情況

• 總量：TORN 的總發行量為 10,000,000 枚，從 2020 年 12 月 18 日開始分配。

分配特點：

• 團隊和早期貢獻者的代幣有鎖定和線性解鎖機制，防止短期拋售。
• 社區分配比例較高，強調去中心化治理，但團隊和貢獻者仍有較大持幣比例。

截止 2025 年 7 月 28 日，市值為 $4450 萬，每枚 Torn 價值 $11.68。創始開發者和早期支持者在初始分配中獲得的 Torn 代幣價值超過 $3000 萬。

被起訴時間線#

Tornado Cash 是朝鮮黑客集團 Lazarus Group 洗錢量最大的平台，自 2019 年上線以來，Tornado Cash 累計被用於洗錢超 70 億美元，其中約 30% 與非法活動有關。Lazarus Group 在美國引起極大關注，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他們頻繁利用加密貨幣工具進行大規模盜竊和洗錢，二是這些資金被懷疑用於支持朝鮮的核武器和導彈項目，直接威脅美國及其盟友的國家安全。

Lazarus Group 常用的攻擊和洗錢工具

• Tornado Cash：以太坊上的去中心化混幣器，Lazarus Group 在 Axie Infinity Ronin Bridge、Harmony Bridge 等多起巨額盜竊案後，利用 Tornado Cash 清洗了數億美元的加密資產。
• Sinbad：比特幣混幣器，被美國財政部點名為 Lazarus Group 的主要洗錢工具，處理了 Axie Infinity、Horizon Bridge 等黑客事件的資金。
• Railgun：利用 zk-SNARKs 技術的隱私協議，2023 年 FBI 曾指出 Lazarus Group 用 Railgun 清洗 Harmony 被盜資金。
• eXch：另一個以太坊上的混幣協議，也被用於洗錢。
• Wasabi Wallet、Samourai Wallet：比特幣隱私錢包，支持 CoinJoin 等混幣功能，曾被 Lazarus Group 用於混幣。
• Wallet Drainers：各種釣魚和惡意軟件工具，用於盜取用戶錢包資產。

Wasabi Wallet、Samourai Wallet 等雖然也被用於洗錢，但開發團隊有時會配合執法部門（如封禁黑名單地址、配合調查），或主動採取合規措施，降低了被起訴的風險。Tornado Cash 則以 “完全去中心化、不可控” 为原则，成为监管重点打击对象，美国政府希望用这个例子杀一儆百，推动行业自律和合规，促使更多项目主动配合监管、引入 KYC、黑名单等措施。

Tornado Cash 所面臨的法律挑戰，實際上來自兩條路徑：一是OFAC 的行政制裁，一是DOJ 的刑事指控。這兩條路徑代表美國政府從不同角度打擊 “去中心化匿名服務” 的策略：Tornado Cash 開發者所遭遇的法律打擊，並不只是單一案件，而是橫跨行政與刑事兩個層面：一方面是由財政部下屬的 OFAC 發起的制裁，另一方面則是司法部（DOJ）對開發者的刑事追責。以下分別展開。

• OFAC 以國家安全為由，直接將 Tornado Cash 合約列入制裁清單，強調其被朝鮮黑客集團 Lazarus Group 用於洗錢；

• DOJ 則必須通過司法程序，證明開發者 “主觀知情、客觀有控、行為構成犯罪”。

2022 年

• 8 月：美國財政部（OFAC）首次對 Tornado Cash 實施制裁，指控其被用於洗錢和規避制裁。

2023 年

• 10 月 10 日：CrypToadz NFT 拍賣事件，涉及 Tornado Cash 匿名交易鏈。

2024 年

• 2 月 16 日：GoFundMe 以違反服務條款為由，關閉 Tornado Cash 相關眾籌，退還所有捐款。
• 6 月 8 日：Orbit Chain 黑客將 4800 萬美元轉入 Tornado Cash。
• 11 月 26 日，美國第五巡回上訴法院裁判美國財政部 OFAC 對 Tornado Cash 的制裁非法，超出其自身的法定權限。

2025 年

• 3 月 21 日：美國財政部將 Tornado Cash 從制裁名單中移除。
• 4 月 29 日：美國德州聯邦法院裁定財政部對 Tornado Cash 的制裁違法，不得再次實施制裁。
• 6 月 14 日：以太坊基金會承諾為 Tornado Cash 開發者辯護提供 50 萬美元資金。
• 7 月 14 日：Roman Storm 在紐約出庭受審，面臨洗錢和共謀指控。
• 7 月 18 日：Tornado Cash 開發者在紐約刑事審判的第四天以 FBI 證人作證開始。
• 7 月 22 日：法官允許證人作證稱 Tornado Cash 本可以修改以防止犯罪使用。
• 7 月 24 日：證人稱 Roman Storm 對部分資金擁有控制權，成為審判焦點。
• 7 月 25 日：以太坊核心開發者 Preston Van Loon 為 Roman Storm 辯護作證，政府證人結束舉證。
• 8 月 6 日：陪審團就 “非法經營貨幣傳輸” 一項作出有罪裁定，但對洗錢與制裁規避等更嚴重指控出現無一致裁決。

時間線梳理了從制裁到起訴的關鍵節點，接下來我們進入案件核心 —— 檢方對 Roman Storm 提出的三項罪名。

起訴原文 PDF

罪名一：開發者寫代碼，是否要對洗錢負責？—— 共謀洗錢罪

共謀洗錢罪（Conspiracy to Commit Money Laundering）
法律依據：18 U.S.C. § 1956 (h)

Roman Storm 被控利用 Tornado Cash 協助洗錢超 10 億美元非法資金，其中包括朝鮮 Lazarus Group 多起黑客攻擊所得。檢方稱他明知資金來源不合法，卻繼續開發、運營並對協議擁有 “實質控制權”，既未實施 KYC 也未黑名單攔截。起訴書列舉了 Storm 與聯合創始人的聊天記錄、行銷材料和 GitHub 提交，證明其 “明知並協助洗錢”。其中 2020 年 10 月的群聊顯示 Storm 抱怨 “我們被當成罪犯”，Semenov 則以 “恐怖分子也用美元” 為喻；法官認為這只是一次 “抱怨”。技術層面，檢方請出 AnChain.AI 調查員 Philip Werlau 作證，稱 Storm 理論上可修改合約阻止犯罪使用；辯方則傳喚密碼學專家 Matt Edman 反駁，指出 Tornado Cash 部署在 IPFS，舊版本無法刪除，且團隊曾嘗試添加反洗錢功能卻易被繞過。

罪名二：DeFi 協議是否屬於貨幣服務？—— 非法貨幣傳輸業務

共謀經營未註冊貨幣傳輸業務（Conspiracy to Operate an Unlicensed Money-Transmitting Business）
法律依據：18 U.S.C. § 1960 (a)、(b)

檢方認定 Tornado Cash 提供的匿名轉帳服務屬於 “貨幣傳輸業務”。Storm 等人既未向 FinCEN 註冊 MSB，也未取得州級許可，卻仍向用戶提供代持、轉移資產並收取協議費用，由此構成聯邦層面的非法經營重罪。

罪名三：與制裁對象交互，開發者是否構成違規？—— 違反 IEEPA

共謀違反《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Conspiracy to Violate the IEEPA）
法律依據：50 U.S.C. §§ 1701–1705

在 Tornado Cash 被 OFAC 列入制裁清單後，平台仍繼續運行並允許被制裁主體（如 Lazarus Group）使用。起訴書稱 Storm 明知這一風險，卻未採取有效技術或運營措施限制朝鮮黑客，構成對 IEEPA 的合謀違規。

辯方核心抗辯

Storm 的律師強調：一旦主網合約去中心化部署，開發者便無後門和特殊權限；即使曾保留升級功能，也已在社區治理下逐步移除，因此 Storm 不具備 “控制” 能力，也無法單方面關停服務。

但加密行業去中心化與中心化的空氣之間，漂浮著數不清的項目，他們向著去中心化的方向奔去，又被實現的重力拉扯。很多 DeFi 項目在 “去中心化” 過程中，初期確實保留了部分管理權限（如緊急升級、修復漏洞），但最終目標是完全去中心化。創始團隊對項目早期的管理與控制構成了 Tornado Cash 案件最具爭議的部分，也是非常典型的 DeFi 項目的經營模型。

Tornado Cash 案例雖然還未有最終判決，但 OFAC 的提起訴訟已經讓許多隱私 DeFi 協議開始將合規納入設計。鏈上已經不是蠻荒的原野了，現實世界的觸角已經來到。

法官與 OFAC：判例與裁定#

Tornado Cash 面臨的法律挑戰橫跨兩條獨立但相關的法律軌道：一是美國財政部海外資產控制辦公室（OFAC）通過行政手段，基於國家安全 / 制裁政策把相關合約或地址列入 SDN（制裁）名單，從而限制金融與服務往來；二是司法部（DOJ）依據聯邦刑法對開發者提起刑事指控（如洗錢、非法經營貨幣傳輸、違反出口 / 制裁相關刑法等），並須在法庭上按 “超越合理懷疑” 的刑事標準證明被告的主觀與客觀要件。要強調的是，即便 OFAC 後來撤銷或調整行政制裁，這只是影響行政合規與經濟制裁的法律地位，並不會自動使已有或正在推進的刑事案件失效—— 檢方仍可依刑法事實繼續起訴或追訴，辯方可利用行政判斷作為抗辯事實或策略，但兩者在法律上是分立的程序。

起訴由美國紐約南區聯邦檢察官辦公室（SDNY）負責，案件由助理美檢 Thane Rehn 與 Benjamin A. Gianforti 領銜，團隊中還包括 Ben Arad、特別助理檢察官 Kevin Mosley 等人。

兩位領銜檢察官在處理複雜金融與加密相關案件上具有顯著經驗：Rehn 在 FTX 等大型金融刑事案件中擔任過重要角色，Gianforti 則以在多起加密詐騙 / 龐氏案取得定罪而知名。

案件由 SDNY 的 Illicit Finance and Money Laundering Unit（非法金融與反洗錢組） 聯合 FBI、IRS-CI 等執法機構調查與支持起訴。
檢方在本案中強調以鏈上痕跡分析、內部通訊記錄與技術專家證詞為證據鏈，試圖建立 “被告知情且具備技術 / 運營可控能力” 的論點，這是他們在庭審中反覆呈現的核心邏輯。

本案法官是美國紐約南區聯邦地區法院（SDNY）的 Katherine Failla 。

她是美國加密案件中經驗最豐富的聯邦法官之一：

• 現職：紐約南區聯邦地區法院法官（SDNY）

• 提名：2012 年由奧巴馬總統提名，2013 年獲參議院確認上任

• 學歷：達特茅斯學院、哈佛法學院

• 背景：曾在 Sullivan & Cromwell 律所執業，後加入美國司法部，專注金融犯罪領域

SDNY 被稱為 “華爾街法院”，因其管轄區內匯聚了紐約證券交易所、主要投行和科技公司，也是全美處理金融和加密貨幣案件最頻繁的地區法院。Failla 法官曾主審多起重要加密案件，對去中心化協議、智能合約、監管邊界等問題具備實際判例經驗。

她曾處理的代表性加密案件包括：

1. Uniswap 集體訴訟案（2023）

   • 原告指控 Uniswap 對平台詐騙代幣承擔責任

   • Failla 裁定：協議是去中心化的，開發者不對用戶行為負責

   • 她比喻道：“這就像責怪 Gmail 讓你收到垃圾郵件”—— 強調平台中立性

2. Coinbase vs. SEC（程序階段）

   • Coinbase 申請駁回 SEC 對其提起的證券違法訴訟

   • Failla 法官雖然未全面支持 Coinbase，但在聽證中展現出對加密行業技術架構的理解與監管邊界的質疑

這些背景，決定了她在 Tornado Cash 案件中並非從監管威權立場出發，而是試圖釐清技術控制權與刑事責任之間的界線。

法院裁定：Storm 是 “明知可行卻不作為”？

2025 年 7 月，Roman Storm 案進入關鍵庭審階段。辯方試圖限制政府專家證人 Werlau 的證詞，特別是阻止他提及 Tornado Cash 未實施 KYC、AML 等合規機制的內容，認為這些指控並未列入正式控罪，可能誤導陪審團。

法院部分採納辯方意見，明確禁止專家證人就 Tornado Cash 是否違反合規義務進行發言。但 Failla 法官裁定：專家證人仍可就 Storm 是否 “知情、有能力卻未採取措施” 進行作證。

具體允許的證詞內容包括：

• 某些防止非法使用的技術手段在當時是否技術上可行；

• Storm 是否應當知曉這些措施；

• 被告是否此前已實現過類似功能，證明其具備實現能力；

• 政府聲稱這些功能 “易於實現，且非常簡單”。

法官認為，這些證詞直接關聯 Storm 的 “主觀意圖”，對陪審團判斷刑事責任具有重要意義。

此外，針對 “用戶註冊合約” 是否可行的爭議，法院認為只要在技術上可實現，即可作為證詞內容；至於是否行業普遍採用，是 “可信度問題”，應交由陪審團判斷。

本案的核心爭議，是一個經典問題的變種：

“如果你寫了一個去中心化協議，別人用它犯罪，你有沒有責任？”

檢方策略是，通過證人、技術分析、聊天記錄等證據說明：Storm 在 Tornado Cash 的早期版本中，保有可升級權與實際控制權，他知道協議會被濫用，也有能力阻止，但選擇了放任。

Failla 法官的裁定，正是沿著這個邏輯推進。她並未簡單接受 “代碼即言論” 或 “協議中立性” 這一抗辯，而是提出了一個新判斷標準：

是否存在 “明知 + 可控 + 不作為” 三要素？

這一判斷標準，將極大影響未來 DeFi 開發者對合約權限設計、DAO 治理結構的考慮。

Tornado Cash 案件收到的支持

• 以太坊基金會（Ethereum Foundation）為 Pertsev 的法律辯護捐贈了 125 萬美元，明確表示 “寫代碼不是犯罪”，並呼籲社區繼續捐助。

• 2025 年 6 月承諾為 Tornado Cash 開發者辯護提供 50 萬美元資金。

• 區塊鏈投資機構 Paradigm 也為 Pertsev 的辯護捐贈了 125 萬美元，強調此案對去中心化技術未來的影響。

• 電子前哨基金會（EFF，Electronic Frontier Foundation）為 Pertsev 提交了法庭之友意見書，主張開發者編寫代碼屬於受保護的言論自由，反對將其定罪。

• 加密社區自發成立了 JusticeDAO 等眾籌組織，為 Pertsev 和 Roman Storm 的法律費用籌集資金。2024 年中，相關眾籌已籌集超過 230 萬美元。

其他情況

• Pertsev 本人多次在社交媒體上感謝社區的支持，並表示自己的自由得益於律師和社區的捐助，呼籲大家繼續關注和支持他的法律抗爭。